林雪柔叫我给她送裙子的那天。

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她了。

上一次见面时，还是她出车祸住院的时候。

她朋友都在打趣她，是不是和我好事将近。

我那时刚办完她的入院手续，站在病房门口，既紧张又期待。

可却听她说：

“你们在想什么，我和他虽然没有血缘，可面上是姐弟。”

“暗地里玩玩儿就算了，真摆在明面上来，不得被我爸打死！”

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哄笑声传到我耳中。

我也跟着笑。

笑自己真傻，她从未想过要和我修成正果。

我却自顾自的想好了怎样给母亲和继父说。

要是他们不同意，

我都想好带她私奔，甚至连路线都计划好了。

自从那天后，

我就搬出了继父的房子，母亲不知道我住了五年了，为何突然要走。

我说早上想多睡一会儿，租个离公司近点儿的房子。

林雪柔出差了，

不知道我已经搬出来的事。

这三个月我过得很不好，因拖欠房租，房东将我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。

我没办法，只得又找朋友借了钱，搬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。

因此，林雪柔今天打电话叫我过去的时候，我不由得重新燃起希望。

她，是我留在这陌生城市里的唯一理由。

我特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，尽量不让她看出我的窘迫。

半路去专卖店为她买了一条裙子，是她经常光顾的牌子。

到了酒店门口，我按响门铃。

她打开门，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，脸色很是不悦。

“你怎么现在才来啊。”

“我骑得很快了，路有些远。”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。

“你又骑共享单车，真是废物，不知道打个车！”

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，如果说我因为节约钱，她又要骂我抠搜和废物了。

我沉默着没说话。

“行了行了，给我吧。”

她把装着裙子的口袋一把抢了过去。

“谁啊？”

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，语气很是不耐烦。

我循声望去，床尾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条被撕碎的裙子。

心下一沉。

三个月没有一个电话，一条信息。

傻子也能猜到是外面有了新人。

只是来的时候，我还抱着侥幸。

或许她只是忙。

可当我亲眼看着一个半身赤裸的男人和她一起出现在酒店时，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。

所有理智都在告诉我，

该放弃了。

“沈南归，我的，弟弟。”林雪柔见男人走过来脸上有些不自在。”

呵，

弟弟。

谁家弟弟会与姐姐接吻？

闻言，那男人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，而后指着我大笑：

“你就是雪柔说的继母家的儿子？”

”啧啧啧，追了雪柔五年，还在追啊？真是佩服兄弟的毅力。”

“不像我，耐心只有三天。”

他捏了捏林雪柔的腰，惹得她一阵轻笑，像是在向我炫耀。

而后手掌上移，钳住她的下巴。

林雪柔很配合的转头过去，主动吻上了那男人的唇。

两人就在我面前吻的难舍难分，声音也清晰的过分。

我看着眼前的场景，只觉头脑发胀，脑袋里面像是装了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，马上快要炸开。

我转头不去看，深呼吸好一会，才缓过劲来，装做云淡风轻的样子：

“那你们先忙，我走了。”

言毕，那男人嗤笑出声。

两人分开，林雪柔双眼迷离。

男人擦干她唇角的津液：“聊快一些，我等你。”

“嗯。”林雪柔看向男人时，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
男人回身时对着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。

他身材很好，一看就是在健身房经常练的，八块腹肌，肩宽腰细。

“沈南归，你过来。”

她将我拉到酒店的走廊尽头，从我衣服里掏出一支烟燃上。

她靠在墙上，嘴里吐出烟圈，巴掌脸蛋和精致的五官模糊在青白色的烟雾下。

我看得一时失神，心里酸涩的难受。

她忽然转头看向我，许是刚沐浴完，脸侧带有淡淡的粉色，烟雾将那双狐狸眼熏得微微眯起，却依然掩盖不了眸子里如日月一般的光辉。

她裸露的肌肤白皙柔嫩，可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。

“他叫秦阳。”

“嗯。”我轻轻点头。

“我很喜欢他，阳光开朗，自信大方，最重要的是身材很好。”

我沉默着不知怎么回答。

她吐了口烟雾又说：“和你大学时候的样子很像。”

闻言。

我大脑一片空白。

大学的那段时间。

是我和她最幸福的日子。

我们上的同一所大学。

我那时还很瘦，也很喜欢健身。

记得她追我时说过，就是喜欢看我在健身房挥洒汗水的样子。

那段时间，我们干什么都在一起。

吃饭，去图书馆，打游戏。

虽然大学里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弟，可她还是对外说，我是她弟弟，是继母的儿子。

我们白天举动和平常的姐弟无异，但一到晚上，她就勾着我的脖子索吻。

为了她，我与身边的朋友渐渐疏远。

她时常说要将我养的胖胖的，这样就没人可以把我抢走了。

还说想永远将我独占。

可笑的是，

我当真了。

做了很多折损自己事情。

后来在学校里出名了，一提到我，大家就说是林雪柔的舔狗。

当时，她说不喜欢我身边总有莺莺燕燕围绕着我。

为了让她安心，我逼着自己改变。

我放弃了健身，再也不去篮球场打球。

不和女同学聊闲话，连通讯录的女性朋友也断了联系。

当时，她想要一个名牌包包。

我就利用空闲时间打了三份工，白天外卖，晚上代驾。

有时候回学校太晚，宿舍就关了门。

我索性去找了一份夜里守门保安。

为了尽快凑齐买包的费用。

我开源的同时，也节流，

买了一大袋压缩饼干，在兼职累的时候就吃。

那时正值大夏天，

渴了我也不买瓶装水，带一个杯子，趁着取外卖的时候，接店家免费提供给客人的茶水。

昼夜不停地五个月，

我终于凑够了买包的钱。

当我满心欢喜的告诉她这个消息时，

她却鄙夷的看着我：

“你还有脸笑？”

“有同学看见你在街上送外卖了，和一个送外卖的人走在一起很丢脸啊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滚！我不想看见你！”

她当即就要分手。

可我当时太爱她了，我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了。

为了挽留她，我当场给她跪下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让她丢脸的事情。

为迎合她，我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。

在她面前，我卑微如尘。

可现在，她告诉我，说，她喜欢秦阳。

喜欢的原因竟然是，他和我大学时期很像。

呵。

真是讽刺。

“我很喜欢他。”

“他和你不一样，气性大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，我得对他负责。”

我的嘴唇嗫嚅了几下，最终却没发出一点声响。

空气安静下来。

仿佛能听到她手上香烟燃烧的声音。

“我们结束这段见不得光的恋情吧。”

“我想嫁给他。”

她掐灭了烟头，将手上的情侣戒指摘下来扔到了我的手里。

这个戒指是大学的时候买的，是那五个月兼职的钱。

当时她闹脾气不买包了，

我便换成了这对戒。

每次回继父家里时，我都把它取下来，小心翼翼放在包里。

她的那枚戒指静静地躺在我手心，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。

可我觉得很冰冷。

连带着自己手指上戴的那枚也一起发冷，冷得像是才从冰窟里取出来。

“你的也摘了吧，免得让人误会。”

她脸上带着陌生又疏离的笑，眸子也似覆上了一层冰霜，看得人遍体生凉。

我心底最后那一丝幻想破灭。

五年的相依相伴，此刻成了一场笑话。

若是在从前，

我会哭着求她不要离开我，会用尽各种方法挽留住她。

可是现在，

我静静地看着她从我面前离开，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。

她几步回头，眼里有些疑惑和意外。

我平静的看着她，不悲不喜。